原创 | 贺超：最美的风景，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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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风景，是回家的路
文/贺超
好久没回家了。
某天，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我忽然接到老妈的电话:"你好久没回来了，我买了几斤红提，你回来吃吧……"仔细一盘算，确实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难怪我妈想我了。挂了电话，所有的无聊一扫而光，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家！
车窗外熟悉的风景在唰唰地倒退，树影时不时在人们身上投下斑驳的一块，又似时光般一刻不敢停留，嗖地刮过发丝、鼻梁和起伏的胸膛又重新跃回那排法国梧桐的脚下。唔，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
回忆散发着阳光的味道，透过车窗，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扑面而来。
小学时，因为学校就在家对面，只有两分钟的路程，所以回家总是让我有种忧喜参半的心情。喜的是，下课的时候可以一溜烟跑回家，把妈妈偷偷藏在柜子里的糖给解决了。等我满嘴糖渍，手里或是抓一把辣椒糖或是顺手捏了块辣酱里的刀豆再一路扬尘飞奔回座位坐定，铃声才回不疾不徐地响起。抹一把嘴，再一本正经地打开书，低下头就忍不住偷笑——回家的时候肯定会听到妈妈的嘀咕声:东西明明放在这里，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真是我糊涂了？……与这种因为成功"作案"而眉飞色舞小人得志的形态相比，大多时候我都是无精打采忧心忡忡的。因为学校隔得太近的缘故，只要哪位老师声音拔高点，别人坐在家里也隐隐能听清楚老师的“教诲”。于是乎，你上课不专心听讲，考试没考好，下课和同学追追打打的事迹不用老师告状，风一吹就进了父母的耳朵。所以回家的两分钟路程免不了一番踌躇和忧心，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免不了一番畏首畏脑，堪堪坐定免不了一番察言观色。
苦苦熬了六年，小学终于毕业了！我雀跃的心情不是因为长大了，而是因为终于可以脱离父母的监控而自由飞翔了！所以在别人看来苦不堪言的寄宿生活，之于我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在学校你和同学们可以尽情闹腾，只要不重大违纪，你的事迹你父母是不得而知的。更何况那考试成绩你只需汇报期末成绩，而不需时时报备，免了太多的苛责。说来也怪，那时候虽然更喜欢学校的生活，但是到放假的时候，心里就不自觉地倒计时。我会突然惦记起妈妈见到我时一脸惊喜的笑容，会想念餐桌上和老爸斗成语的经历，会想念奶奶大下午打盆水给我们洗头发梳辫子的情景……然后最后那一节课就有点坐不住了，竖着耳朵听操场里的客车来了没，抬头看看黑板焦躁地画完最后一点笔记，再用眼神示意下同村的某某要她待会收拾得快点。于是乎，老师“放学”这一声令下后，我们就背着一书包作业，提着一大袋未洗的衣服，手里捏着几块钱零钱，吭哧吭哧就爬上了回家的车。
这样的挤车场景一直延续到了大学毕业。只是到了大学，客车换成了火车，塑料袋换成了密码箱，半个月的期待换成了一个学期的念想。回家的路上，听着火车碾着轨道的卡擦声，我的心会不由得加速:这半年不见，不知道家里田野的禾苗长多高了，家里的房子有没有变化，同村的朋友回来了没，还有爸妈在干什么？
终究，这种念想还不够醇厚。
记得有次临近暑假，爸爸打电话跟我说奶奶卧病在床，快不行了，要我赶紧回去！听到这样的噩耗，我马不停蹄地向辅导员请了假就攀上了回家的火车。车上那几个小时无比漫长，回忆像录像带一样在我脑海中一遍遍重播，懊悔和担忧在录像带的影响下一分一分增加:我懊悔，懊悔在奶奶生前没好好陪她没好好尽孝。我担忧，担忧这车太慢了，赶不上奶奶最后一面。我担忧，担忧我爸妈此刻的心情和状态。我更担忧，会不会将来也有那么一天，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会有人给我打电话叫我回来看看父母呢？……路途漫漫，心思如漫卷的狂风朝家的方向袭去。然而，当我浑浑噩噩下得车来，却再也迈不开步子。家就在眼前，可是你却害怕推开门后见到的是你最不愿意面对的情景。近乡情怯说的也许正是这种心情了吧。原来，想念还有这一番味道！
是不是离家越远，思念越浓呢？不，是离家越久，相思愈长。
以往离家不过是提着行李在外面转悠一阵子，或许一个月或许一年半载。到最后你累了的时候，拖着行李回到你熟悉的小山村，躺在你熟悉的床上，再像老妈撒撒娇讨一碗许久没吃到的饺子吃上一吃，你的心立马就安定下来了。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你无需觉得别扭，因为至始至终你都是这儿的主人。
可是如今我才懂得:出嫁，才是真正的离家。
结婚前一晚，妈妈帮我整理好大红的嫁妆，把行李一一清点好后，红着眼对我说:“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人啦！这是爸妈最后能送你的一点东西，希望你们以后能独立过好自己的生活，幸幸福福的，不让我们操心……”望着那一大堆行李，想着老妈为帮我准备嫁妆到处奔波货比三家只为了把最好的给我的情景，我不禁潸然泪下。以后就真的独立了，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赖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等父母照顾我，再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操心只需躲在父母的羽翼下撒娇，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发脾气使小性子，因为没有人会像爸妈那样心疼我包容我。离开了这个家，我就从一个主人变成了他们最熟悉最了解的客人。就算他们再怎么不舍，再怎么担忧，终究得放开我离开他们的视线，去另外组建一个家庭，开始一段他们逐渐缺席的新生活。
结婚那天礼炮齐鸣，大伙都喜气洋洋。可我知道，从迈出家门那一刻起，我就在一些人身上种下了一枚叫想念的种子。这芽从我上车那一刻已经催发，会在岁月的浇灌下疯长，直至蔓延。回头吧，再看一眼我快要老去的父母，再记一眼我生命的摇篮。可是为什么我要在他们的眼神里读出龙应台的那句话？——“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是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
我走了，请不用追。因为我不害怕新生活。
如今，我回来了，也不必迎。因为我回来已然受到过最好的礼遇——最美的风景是回家的路。
作者：贺超，女。2012年毕业于怀化学院，现为湖南省双峰县青树坪五星中学特岗教师。喜欢阅读，喜欢恬淡，感恩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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